本文来自 http://huangsewenxue.com/   童虎点了点头:「既然这样,便不能再耽搁了,倘若再稍有拖延,皇帝老子怪罪下来,到时便是神仙驾到,也救不得咱们了。」   康定风听见二人的对话,虽不知二人的师父是谁,但这二人的功夫已如此了得,其师父的武功,便可想而知了。但事已至此,多想也没用。他见二人再没出声,也无心再偷听下去,心知目下身处危地,还是早走早着。六人心思相同,便即悄悄离开。   众人来到拴马之处,洛姬道:「现在全城正在围捕咱们,一时又无法出城,看来客店是住不得的了,该怎么办?」   康定风一时也思无良策:「既是这样,只得见步行步是了。」   众人上了马匹,却不敢放马奔驰,恐防给人发觉。六人缓马在树林走出半里路,方敢跑上大道,策马离去。   康定风心里清楚,现在满城皆兵,必须尽快找寻安身之地才行,倘有迟延,早晚都会给官兵碰着,到得那时,又要多一番纠缠。他正自寻思之际,忽地听得远处传来马蹄之声,似乎正在迎面奔来。   众人又是一惊,虽不知来者何方人马,但还是先行躲避一下,四下望去,左面是一条大河,河水朝东而下,只见滔滔滚流,绝无藏身之地;右面却是乔松疏竹的小林,一条青石板路,夹在竹影翠柏之间,只是不知通往何处。   六人慌不择路,也不多想,便奔进那条石板路。只见路面极为宽阔,曲径通幽,向前一路伸延。   六人跑进石道不远处,勒缰停下,听得蹄声愈来愈近,细听之下,竟有十多骑之众,瞬间便已掠道而过,待得群骑远去,众人都松了一口气,正要策马离开,奔回大路之际,康定风突然道:「咱们且慢一慢。」话后朝四处张望,见四周茂林秀竹,竹影环合,环境异常幽静。   众女大惑不解,洛姬问道:「定风哥,有甚么事吗?」   康定风道:「这条石板路显然是人工铺就,只不知通往何处。要知杭州地灵人杰,寺庙可说成千上万,而这处清幽闲静,此路大有可能是通往庙宇寺院,若真如我所说,只消多给些香油,或可暂宿几日,咱们不妨沿路进去看看。」   洛姬和四婢虽口中不说,但心里正自大感傍徨,现听见康定风这番说话,登时精神一振,洛姬笑道:「但愿如你所说,要不然今晚真不知如何是好。」   康定风拉过马头,五女跟随其后,沿着石板路奔去。   没过多久,一座崇楼高阁突然出现眼前,只见墙垣高耸,院大宅深。六人来到近处,见大门前悬着一匾,红底金字,写着「凌云庄」三个大字。   原来这座巍峨壮观、气势宏伟的大庄院,便是罗开在余杭建庄之所。   这时凌云庄内,早己修饰完毕,只是罗开与阴阳二老对了一掌,身中阴阳神掌,重伤未愈。此刻罗开仍身处越州,凌云庄只得暂时空置住。目前凌云庄内,只留下由明月庄派来的十数名武师和几名丫鬟,日夜守着这个偌大的庄院,以防外人闯入。   康定风等人不知个中内情,抬眼只见庄院结构雄伟,气象万千,便知庄内的主人,若非富贵人家,也是豪门大族,方能拥有如此富丽堂皇的庄院。   只见洛姬耸耸肩膀,一脸无奈道:「定风哥,现在咱们怎么办,光看这门户的气派,这家主人的身分,实是大不简单,说不好还是高官贵爵的门邸呢。」   康定风点了点头,抬头望着门匾三个大字,皱眉沉思片刻,随即道:「这里并不像官吏人家的宅邸。箬洛,妳仔细想想看,一般官家府弟,大多会以官衔命名,如什么「王府」、「郡府」、「太尉府」等,甚少以庄院为名。依我来看,这栋庄院,大有可能是杭州某富商大贾的居所。」   洛姬点头同意,康定风伸手往墙上一抹,道:「漆油仍是新的。妳们看看门上的横匾,漆光鲜亮,似是才装嵌上去不久,倘若我没有猜错,这栋庄院若不是新建,便是刚粉饰过不久。」   洛姬道:「我进去看一看。」   康定风阻止她道:「让我来,妳们看着这个人。」话毕翻身下马,把缰绳抛到兰儿手中,那个小王爷仍是昏睡中,身子横放在鞍前。   洛姬和四婢翻身下马,将马匹拉到路旁。康定风脚底运劲,身子朝墙头跃了上去。   见他伏在墙头,往庄院四望。这时月悬中天,在溶溶夜月下,康定风仍清楚看见庄内的景物。只见庄内面积极广,四下轻烟柳影,嘉木林立。左边有个数十丈见方的大池塘,岸柳成行,枝条欹斜。池塘中央,建有翠亭,当真轮奂轮美。   康定风匆匆一看,见四下无人,便即跃身入内。   但见一条阔大的石路,直通往十数丈远的大楼。再看大门的右首,竟是一列大马棚,数十匹骏马拴在马桩上。康定风心念电转,连忙抽起大门的巨闩,把大门缓缓拉开。   洛姬和四婢看见大门徐徐打开,也为之一愕,随见康定风探出头来,向众人道:「把马匹拉进来。」五女虽觉不解,还是牵马进庄。   康定风待他们进入庄门,随手把庄门闩上,道:「这座庄院占地甚广,院内尽是花林曲池,假山奇石,到处皆可藏身,咱们先把马匹拴在马棚处,再到四周看看。」   竹儿道:「咱们便这样把马匹放在这里,不会给人发现么?」   康定风笑道:「如此大的庄院,住在这里的人相信也不会少,多了几匹马,谁也不会发觉,便是发现了又怎样,他们又找不到咱们。」   众人回心一想,也觉有道理。拴好马匹,康定风把小王爷提起,驮在肩膀上,指指右首的花园:「咱们从这边绕到屋后去,瞧瞧可有藏身之处。」   六人展开轻功,几个纵跃,便来到一个大花园,但见四下松桧参错,花木扶疏,假山层峦迭翠,宛如天成。   洛姬低声轻叹道:「这里穷极伎巧,绚丽斐然,实不下咱们红梅小筑,瞧来此庄的主人,也是个高风亮节的人物。」   四婢沿路见着这园林美景,也不住口赞叹。   突然远处传来几个男人的说话声,众人一惊,连忙闪身在一座假山后,张眼望去,四个身穿灰衣的劲装男子,缓缓从大屋里走将出来。只见四人背悬纲刀,边说边笑,沿着石路向庄院大门走去。   康定风见这四人的步履粗重,均是武功一般,显然只是些护庄武师人物。在六人来说,自不把这四人放在眼内。但现在身处这环境下,决不能让他们发现,免得惊动庄内其余的人,后果如何,实是难料。   原来这四个人是明月庄派来的武师,暂时留守看护庄门。四人检查大门完毕,见无异处,正待回身,忽地一人「咦」的一声,说道:「怎会多了几匹白马,是何处来的?」说着朝马棚走去。   其余三人听见,也感奇怪,便跟了上去,只听一人道:「这可透着古怪了,庄内不曾有人骑白马,而且有五匹之多,这到底是甚么一回事?」   一人又道:「这些鞍鞯极为名贵,实在奇怪之极,莫非有外人走进庄里来?」   这人如此一说,四人立时东张西望,又听一人道:「愈想愈觉大有跷蹊,不如回去找齐人手,再四处找找看。」其余三人连随点头,急步往大屋走去。   六人听见,心里着急起来。洛姬忙道:「瞧这情形,可不能不出手了。我过去把这些人点倒。」才一说完,洛姬一手按在假山的岩石上,欲要凭着这一按之力,飞身跃出。   岂料便这样一按,她手掌方按上石山,只觉手上一沉,那石块往下陷落,随听得「隆」的一声响,继而石块徐徐弹起,回复原先样子。   这一声虽不甚响亮,但在夜深寂静中,又如何能不被人听见。   只听一人喝道:「谁在那里?」话后,四个武师从背后抽出纲刀,倏地散了开来,战战兢兢的朝六人藏身处走过来。   康定风知道如何也躲不了,便向四婢使个发暗器的手势。   梅兰菊竹明白他的用意,当下在地上拾了几枚石子,扣在手中,往左右两边的花丛窜了过去。   那四个武师来到跟前,突然停下脚步,一人喝问道:「到底是什么人?快给我站出……」这人话还没有说完,数枚石子骤然从花丛里打出。只听「噗噗」几声,四人的身子便软倒下来,眼珠仍不往乱转。   四婢倏地跃出,兰儿道:「点了他们的睡穴。」四人同时出手,接着把这些武师抛进花丛里。   康定风向洛姬问道:「怎地突然响起声音来,适才妳做过什么东西?」   洛姬也感一片茫然,伸伸舌头道:「我刚才按了这石山一下,便响起来了。」   康定风循着她所指的石头看去,却见并无特别之处,只是寻常的假山石块,不由眉头一皱,便伸手放在石块上,用力往下一按,接着「隆隆」之声又再响起。这回众人有了准备,发现那声音是在他们背后发出。   六人回头看去,竟无任何异状。只见一座丈余多高,层迭精巧的大石山,孑孑而立。石山下青草茂密,夹着古藤虬枝,根株蟠结,气势异常磅礡。   康定风心里奇怪,又再按了石块一下,又听响声呜然。这回他凝神细看,发觉藤蔓草丛之后,却有一个凹陷的小洞,且见洞外青草还微微幌动。他把那王爷放在地上,探前身躯拨开草丛,埋首看去,见凹陷处只有三尺余阔,高约四尺,深有尺许。康定风伸手往内里岩石推去,却丝毫不动。他灵机一触,回头向洛姬道:「再按一次那石块。」   洛姬纤手伸出,用力按下,只听「隆」的一声,凹陷处的一块岩石,忽地向旁缓缓移开,露出一个四尺高的黑黝黝岩洞。   五女看见,均探头来看。康定风站直身躯,掏出火折子,随手幌亮,往洞里照去,却见一条石道,微微倾斜向下伸延。   见那石道十分平坦,显是人工铺砌,只是火光微弱,不能照远,洞内深处漆黑一片,让人无法看得真切。   康定风道:「妳们守在洞口,小心看着这个小王爷,我进去看看。」   洛姬连忙道:「定风哥,这个秘洞古怪之极,不知内里可有瘴气毒蛇。我和你一起进去,彼此有个照应,总好过你孤身冒险。」   康定风微微笑道:「妳既然说洞里会有危险,我又怎会让妳进去。放心吧,我自会小心,要是发觉有什么地方不对,我马上折回来是了。」   洛姬仍是惴惴不安,说道:「你千万要小心。」   竹儿接着道:「倘有甚么危险,记紧要大声叫,咱们立即进来。」   康定风点了点头:「我会的。」心想,若真是遇到危险,叫妳们进来又有何用。思念间已弯下身躯,钻入洞里去。   洛姬和四婢紧守着洞口,竹儿不知道小王爷武功如何,恐怕他会醒过来,便过去补上一指,再点了他的睡穴。这时见洛姬柳眉紧蹙,显得心神不定,四婢在旁看见,不住开言安慰她。   不觉间已过了顿饭时间,此刻不但是洛姬,连四婢也坐立不安,人人心头七上八下,但洞里连半点动静也没有。   洛姬愈等愈是耽心,一连几次要钻入洞去,却被四婢劝解栏着。   便在此时,洞内传出轻微声响,众人大喜,洛姬首先探首往洞口低声道:「定风哥,你没有事吧?」   没多久,康定风已弯着身躯来到洞口,笑道:「当然没事。」   洛姬见他脸露笑容,登时松了口气,俏脸立即绽出花朵般的笑容,柔声道:「见你久久不出来,方才担心死我了。」   竹儿按忍不住,连随问道:「洞里的环境如何?」   康定风微微笑道:「一会儿妳自己看吧。」   五人听见,登时睁大眼睛,菊儿道:「咱们也要进去,康护法你不是说笑吧?」   康定风道:「我才不是说笑,洞里确是个藏身的好地方。但还有一个问题要解决,便是在洞内如何开关这石门,倘若便这样开启着,早晚也会给人发现。」说话间,他提着火折子在洞口四周照射,左手不停在岩壁上摸索。   洛姬看了一会,道:「这山洞如此隐秘,想必是不愿让人轻易发觉,洞外既有开关,洞内应该也有才对。   康定风道:「我也是这样想,只是一时之间难以找着。」说着间,他的左手已摸索到洞口的顶部,却发现有一块凸出数寸的石块,他用手按去,却无异状,再用力一按,仍是一样。   康定风举起火折子细看,见这石块如覆碗般大小,虽见这石块与岩壁的石质全无分别,但形状怪异,像是人工而成。他愈看愈觉可疑,但任你如何用力按压,都是全无反应。他再次用手紧紧按着石面,向上用力推,见无动静,接着往左右推去,仍是没有异状,当他向下用力推拉,石门立时「隆」的一声慢慢闭上。   康定风暗喜,按着石块往上一推,石门随即开启。   洛姬等人看见石门倏合倏开,便知康定风已找到了开关,只听康定风道:「开关已经找到,咱们可以进去了。」 此小说版权乃台湾上砚出版社所有,如没得作者及出版商同意,请勿转载。 《美人志——魔女天娇》作者:潜龙第四集 杭州风云 背景颜色默认淡灰深灰淡红淡绿淡蓝淡青 第三十五回 地下石室   康定风提起小王爷,把他夹在胁下,走在前面钻进岩洞去。   众女幌亮火折子,弯着身躯鱼贯进洞,兰儿走在最后,康定风吩咐她把石门关上。众人弯身前行,但见道路不住向下倾斜,越走越低,走了数十步,这时已能站直身躯。   再前行不久,一条石阶出现在眼前。石阶平整光滑,六人走下二十多级石阶,便见一扇铜门半掩着,一道宏亮的光线自门后透出。   只听康定风道:「这铜门甚是沉重,幸好此门并未闩上,刚才我使尽气力,才能把它推开。」   康定风提着那王爷,举步跨了进去。众女站在门外,便觉一阵幽香扑鼻而来,不禁心下奇怪,均想此洞深入地底,不但没有霉臭瘴毒之气,倒反而香气馥馥,当真怪诞之极。   五女才一进入铜门,竟不若而同「呀」的一声,齐齐叫了出来。叫声又是惊喜,又是讶异。眼前所见,竟是一间极大的石室,却装饰得金碧辉煌,绚丽多彩,宛如帝家皇宫。   只见室内曲镜抱柱,白玉饰壁,并雕有龙形壁画,雕工极其精细。墙脚之处,嵌以白瓷板瓦。墙壁上有数十个烛台,烛台均以黑木制成,数十支巨烛,火光幌然,显然是康定风早前燃点着,把个石室照耀得白昼相似,光耀溢目。在强烈的烛光下,墙壁反射着晶莹的光芒。   石室的正中央处,放了一张极大的雕花云石桌,石凳石几齐备。堂顶正中处镌镂龙凤浮雕,栩栩如生,大有翱翔天空之势。   洛姬和四婢直看得眼睛放光,呆立当场,良久方回过神来。   洛姬笑生双靥,喜道:「好一所琳宫梵宇,这里是皇宫吗?」   竹儿拍手道:「这里比天熙宫还要雄丽堂皇。真没想到岩洞里面,竟然别有洞天。看这里建构奢华,耗资实是不少,这个庄院的主人,真不知是何许人物?」   康定风将王爷放在圆桌上,顺手在桌面上一抹,桌上尘埃布满,显然很久没有人来过这里,转身道:「我认为这里并非此庄主人所建。妳们且看看这些字……」说着往墙上指去,只见墙上雕有二十个字,却是:「十千加一点,冬尽始称尊。纵横过浙水,显迹在吴兴。」   四婢自幼在天熙宫为婢,读书不多,况且这二十个字,乃假托李淳风的推背图编成的隐寓,四婢又如何看得明白,兰儿遂问道:「这二十字是说甚么?尤其是前两句,我半点也不明白。」   康定风道:「十千即是万,万字头上加一点,便是方字。冬尽为腊,称尊二字,便是南面为君的意思。而后面两句,已十分明白,没甚奥义。这方腊二字,却是一个人名,他是宋时睦州清溪人士……」   洛姬没待他说完,便接着道:「原来你是说这个妖言惑众,兴兵作乱的方腊。定风哥,莫非这个洞窟便是方腊的秘居?」   康定风点了点头:「我虽然不能肯定,凭这里的豪华建构,再加上这二十个字,相信这可能性极大。」   竹儿奇道:「这个方腊是宋朝人士,这洞窟岂不是有二百多年之久?」   菊儿问道:「什么妖言惑众,兴兵作乱,这方腊到底是什么人?」   康定风缓缓道:「宋徽宗时,因他性好珍物玩意,尤喜花石。丞相蔡京便派朱冲至苏杭两地,采取珍异奇宝进献,后觅得黄杨三本,高有八九尺,实是罕见的珍品,徽宗大喜。蔡京见皇帝欢喜,遂密保另一人叫朱腼,着他在苏州设一应奉局,专为皇帝采办花石,号称为花石纲。   「这个朱腼得此美差,内帑任由他使用,真个财源滚滚而来,他每一领取银两,便辄数十万百万计,以作采购之用,其实大半数银两,却是落在他袋中。」   竹儿道:「这个皇帝真是窝囊,怎会任他胡乱挥霍,还自饱中囊。」   康定风笑道:「有道玩物丧志,更何况皇帝老子有的是银两。再说这个朱腼,他使人在苏杭四出探查,只消探得一些士庶人家有一木一石,稍堪赏玩,便即带随官兵入内,以黄封表识,指为贡品,如值金千两之物,只付其一二,倘若偶有异言,当即鞭笞交下,往往弄至中家破产,穷家卖儿卖女,直是惨无天日。」   四婢听得咬牙切齿,竹儿怒道:「这个朱腼如此做作,岂不和强盗无异。」   康定风颔首续道:「若不是这样,后来又怎会弄出大事来。清溪县有一地方叫帮源峒,那处山深林密,民物殷阜,专出产漆楮杉、樟楮木等名贵木材,那些富商巨贾,时常到此处购辨材料。再说这个方腊,也有几个漆园,而朱腼倚仗势大,往往擅取民间珍物,不名一钱,方腊屡遭损失,自然对他又怨又恨,最后忍无可忍,便煽惑百姓,作起反来,誓要诛杀朱腼。   「当时百姓正恨朱腼入骨,巴不得立时将他碎尸万段,现既有方腊带头举事,便一呼百应,苏杭一带的百姓,陆续群集。方腊还恐人心不固,便编成这四语童谣,诱惑愚民。」   康定风说到这里,伸手指了指墙上二十个字,又道:「这些临时捏造的童谣,竟然奏效,实时聚集了几千人,削木揭竿,公然造起反来。方腊的根据地设在帮源峒,自称为圣公,以头巾颜色为别,自红巾而上,共分为六个等级。因起事急切,无弓矢甲胄,只得舞棍执棒,四出扰乱。方腊又想出一计,着人写符画箓,说符箓大有神效,可得冥助。」   洛姬笑道:「亏得这个方腊想出这一招,神又是他,鬼又是他,却又这么多人相信,世上愚夫愚妇,着实不少。」   康定风摇头一笑:「这个方腊也不是什么好东西,其实他这般做作,不过藉此敛财,确没有什么帝王思想。便带着这几千人四下掠民财、毁民庐,见了美女,一律掳至帮源峒,肆意奸淫。如此不到半个月,方腊已集有万多人,便携众出攻清溪。两浙都监蔡遵、颜坦,闻讯率兵五千前往讨伐,却被方腊设计擒杀,再直捣睦州,并称有天兵相助,呼吁军民投诚。   「睦州郡县守吏闻得方腊到来,早便逃得一个不留,方腊破陷睦州,西攻歙州,再东进桐庐、富阳诸县,直抵杭州城下。方腊此人煞是凶狠,一进杭州城,四出搜捕官吏,后捉获十多人,一一绑到衙门前。方腊高坐中堂,手执酒杯,说要饮一杯,便杀一人,若是把人一刀杀了还好,岂料此人全无人性,竟杀人不令全尸,什么脔割骨肉,剜取肺肠,熬煮膏油等,无所不为,极端惨酷,反理直气壮高声说是为民除害,足抒公愤。   「这还不够,方腊一面令党徒满城屠掠纵火,除了有姿色的妇女,被擒去供取他淫乐外,见人便杀,足有六日方止。」   洛姬虽略知方腊劣行,却所知不多,现听下也感毛骨悚然。四婢更是急忿怨痛,不想世间竟有这种禽兽不如之人。她们实不知在世乱时局中,这种丧伦败行,全没天理的凶残之事,历来便是如此。便是当今天子明太祖朱元璋,人称朱屠手,其手段之凶残,便可想而知。当年起兵灭元称帝,朱元璋何尝不是攻城劫掠,残杀无辜。   兰儿道:「这般说来,此洞窟便是方腊的贼窝了。」   康定风道:「也不能说得实,当时方腊虽攻陷杭州,不久便离城攻打婺州、衢州、处州等地,杭州交由方七佛守御,此秘洞亦有何能是方七佛所建,究是如何,我便无法知道了,但这石室建得如此隐秘,墙上又雕有这二十字童谣,相信我所猜的事,也不离一二了。」   竹儿问道:「这个方腊后来如何?」   康定风摇首道:「这种只是逞妖作怪,恣意淫乱之徒,又岂能成大器。擒拿方腊之人,曾有多种说法。有人说方腊乃宋江所擒,但此事不见正史,大有可能是子虚乌有之谈,不足凭信。更有人说是武松独手擒得方腊,亦属以讹传讹。其实方腊乃韩世忠所擒,正史中曾有叙及。」   众人说完一番说话,目光再回到四周的布置,洛姬目光一移,陡见烛台上的火光,兀自微微幌动,心里不禁大奇,便扯一扯康定风的衣衫,道:「定风哥你看,这里烛光摇曳闪动,明着是受风而幌动,但这里无窗无门,不知风从何来,真教人费解。」   康定风细看之下,也感奇怪,他深深吸了一口气,见呼吸全无闷塞不畅之感,显然洞内空气流动,方会有这种现象。他环眼四望,除了那半开的铜门外,石室确无隙缝墙洞,委实奇怪之极,愈想愈佩服建设此洞之人。   洛姬又道:「这石室香气缭绕,此香气又是从何而来?」   众女听见,便四下寻觅,看看可有异处,随听菊儿指着烛台道:「我知道了,原来香气是由这黑黝黝的木头发出来。」   果然如菊儿所说,越走近烛台,越觉香气浓烈,康定风嗅了两嗅,便道:「我曾听人说,有一种名叫伽兰木,其质馨香清芬,而这香气还能驱赶虫蚁蛇鼠,瞧来这块黑木头,可能便是伽兰木了,妳们看,这石室年深历久,又深入地底,怎会连蛛网也不得见,不觉得奇怪么?」   众人给他一说,这时方法觉这一点,不由啧啧称奇,均点头称是。   便在这时,忽听菊儿嚷道:「你们来看看,这里好像是一扇石门。」   众人听见,连忙跑将过去,果见墙上有一方夹缝,其高阔和一般扇门大少无异,而石门的隙缝处,却与墙身贴齐。石门正中央处,雕有龙凤飞云图案,若不留心细看,教人绝难发现这是一扇石门。   这时竹儿也道:「这里又有一扇石门。」   各人听后,便即四周细看,见除了那铜门入口外,每面墙壁均有一门,而此室却呈六角形,犹如一个蜂窝般,六面墙合计,除了一面墙壁是那入口的铜门外,其余共有五扇门之多。   康定风站在一扇石门前,用力推去,石门动也不动,心想此门或许与洞口一般,另设有机关,便沿着门缝摸索,但任他如何推按拉掀,或是捶击搊动,均是无效,门扇动也不动。   而众女也纷纷各自搜寻开关,弄了大半天,仍是徒劳无功。   洛姬道:「在石门后面,也不知是什么地方?既然找不着开关,还是算了罢。」   竹儿见石室虽然装饰华丽,却石桌石凳均满布尘埃,便向那王爷走去,见他兀自昏睡未醒,便微微一笑,将他身上的锦缎华服脱了下来,把桌几上的尘埃抹掉,向洛姬道:「二宫主,桌面已经清理干净,请先休息吧。」话后便与菊儿齐齐动手,把卧在桌上的王爷提了起来,放在墙角处。   菊儿早便解去王爷的腰带,她拿在手中,用剑割成两段,分别把他双手双脚绑住,防他醒来后逃走。   众人忙了一天,均感疲倦,兰儿把烛火吹熄,只留下一支烛火,四婢在另一边墙角和衣而睡,洛姬和康定风便双拥睡在桌面上。   石室里不见天日,当各人醒来时,也不知时分,更不知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,只知已睡了不少时候,这时人人精神饱满,但肚子却饿得要紧。   竹儿站起身来,见那王爷张开眼睛,已然醒了过来,便缓步过去,蹲在他身前道:「你这头淫猪终于醒了,我问你,听说你是王爷,到底你和皇帝老子有甚么关系?」   那王爷看见竹儿脸容娟好清秀,笑齿瑳瑳,甚是美艳,不由心中一荡,说道:「妳既然知道我的身分,这便更好了。姑娘妳美艳如花,倒不如放了本王爷,跟在本王身边,保证妳一生富贵荣华,蝉衣麟带,任妳穿戴,姑娘认为如何?」   竹儿笑道:「这也使得,只是你说自己是什么王爷,也不知是真是假,你且把名字说出来,待我考虑考虑,再答复你如何?好了,你到底姓朱名甚么?快快说出来?」   小王爷道:「我说出来,你也未必会相信。姑娘若想知道,大可到杭州城探查一下,自然知道本王爷的身份。」   竹儿小嘴一翘:「你不说便算,本姑娘自有方法要你说出来,你等着看吧。」说完站起身来,再不和他说话。   这时洛姬已经睡醒,发觉康定风已不在身旁,便从桌上跳了下来,向兰儿问道:「定风哥呢?」   兰儿道:「康护法一早便起来了,他说这里无水无粮,便出去张罗了。」   洛姬点了点头,再没有问什么,便坐在石几上。   那王爷见着洛姬,一对眼睛登时放着光芒,只见烛火淡淡的射在她脸颊上,真个艳如春花,丽若朝霞,说不出的漂亮可爱,不由看得痴了。竹儿看见他这副垂涎欲滴的模样,心中有气,骂道:「你这头淫猪,若敢再多看一眼我小姐,我便把你的眼珠挖出来。」   那王爷给她连声骂喝,立即清醒了过来,见竹儿撑眉瞪眼的望着自己,样子着实又媚又俏,心下暗暗赞了一声:「这几个娃儿确实美得紧要,终有一日,本王爷非要逐个尝一尝不可。」   ※ ※ ※   康定风走出石室,便见大屋前站着几个灰衣人,四下巡查张望,而庄前的大门处,也站着两人。再向花丛处望去,昨夜被点倒的三人已然不见,早便离去,明着他们身上穴道已解,无怪庄内守卫得如此森严。   但见康定风悄悄向围墙窜去,眼前见有几株老松,枝叶长得郁苍浓密,亭亭如盖,一派古意盎然。再见松树列成一行,直向围墙方向伸延。   康定风灵机一动,乘着庄院众人不觉,便跃身上树,藏身在树上,待得有机可乘,便使开轻功,一株接着一株,跃树而过,来到近围墙处,当下纵身一跃,翻出墙外,穿过竹林去了。   这时正值清晨,朝霞满天,云霞映着远处的雷峰塔,山光辉映,别具风韵。   康定风初次来到杭州,对四周道路不熟,只依稀记着昨夜的方向走去,见他穿过岳王陵,走上白沙堤,绕过孤山,沿着白沙堤往北走去。   这白沙堤,乃是纪念唐代诗人白居易而命名。只见湖水漾碧,群山含翠,犹如在画中漫步。白居易曾有诗云:「最爱湖东行不足,绿杨荫里白沙堤。」,白沙堤却在西湖西北角,右是西湖,左是北里湖。   康定风恐防被官兵发现,不敢展开轻功,怕让人起疑,便急步走了顿饭时间,好不容易才穿过断桥,走出白沙堤,来到望湖楼。   康定风环顾四周,只见天边一片彩云,朝雾重重,而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,商铺也陆续营业。   突然听见马蹄声响,康定风凝住剑眉,当下一个闪身,便隐在一横街内,不久便见十多骑走过,见那些骑者,均是一身红衣,肩披黑斗篷,竟是一批锦衣卫。   康定风心想:「杭州城一夜之间,竟来了这么多锦衣卫,看来王爷被掳一事,连皇帝老子都知道了。杭州离皇城应天府不远,不用一夜马程便即抵达,只不知来了多少人,瞧来还是迭起精神,大意不得。」   待那些锦衣卫远去,康定风沿着湖滨折向东走,经过钱塘门,已来到昨夜打斗的酒楼。却见酒楼大门紧闭,两条王纸交叉贴在大门上,只见数个捕快,手执钢刀守在门外。   康定风看见,不禁大为奇怪,莫非酒楼发生了什么事?   想到这里,便停住脚步,站得远远的,斜眼看见一间粮货店的店伴,正自向外探头探脑,康定风走上前去,问道:「老哥,现下却是早市正旺时间,怎地酒楼不开门了,还有几个官差守在门外,可知发生了什么事?」   那店伴抬头望了他一眼,便道:「唉!真是人有千算,不如老天爷一算!汤老板为人一生谨慎,还是走不过这一劫!」说着不往摇头叹息。   康定风轩着眉头追问:「老哥,到底发生了什么事?」   那人叹道:「只怪老汤运败时衰,灾星降世,好端端的把祸惹上了身。听说昨儿湘王到老汤的酒楼吃饭,岂料遇上了一群叛贼,竟把湘王掳了去。唉!要知湘王是何等人物,杭州衙门得知,登时忙了手脚,恍如热锅上的蚂蚁,便把老汤和伙计十多人,一股脑儿找了去,连厨子下人也不放过,说他们与叛贼暗通,你说冤不冤。」   康定风心想:「昨夜自己如此一番扰动,竟是牵连不少,瞧来还是把那个什么湘王放了,免得再累及无辜。」便即又问道:「这个湘王究是什么人?」   那人听见神情一愕,眼晴一翻,抬头望着康定风道:「阁下连湘王是谁也不知道,兄弟敢情不是这里的人了。」   康定风点头一笑,那人道:「湘王便是当今皇上的第十二子,此子甚得皇上宠遇,三年前给封蕃至此。湘王府落在清河坊,便是当年清河郡王张俊的旧址。」   康定风虽知那个湘王决非泛泛,却没想到是个王子,难怪那些锦衣卫由应天府匆匆赶来这里了。」   这时那店伴又摇头道:「看来老汤今趟给衙门一鞫,又不知要挨多少板子了。只是那些叛贼不知是甚么来路,竟连王爷都敢掳去,真个是吃了豹子胆,倘若今次湘王少了几根头毛,或是有个什么闪失,杭州城的百姓可又有苦头吃了。」   康定风问道:「老哥这话怎么说?」   那人叹道:「适才天还没亮,我便听得有人说,皇上知道湘王被人掳去,龙颜大怒,立时遣派大内秘探星夜赶来杭州,听说人数还真不少呢。这些锦衣卫仗着皇上的龙威,直来作威作福,且个个武功高强,用刑手段,更是层出不穷,可不是人人惹得起的。   「听说落在锦衣卫手上,就是不死,也得去层皮。假若湘王一日没找回来,那些锦衣卫那肯便此死心,必然会把个杭州城弄个翻天覆地,到时又不知有多少人受折磨了。还听说那个昭宜公主也从应天府赶来杭州,在这里掌持大局,这个魔女一到,就更今人担忧了。」   康定风奇道:「昭宜公主?她很厉害的么?」   那店伴扬了扬手,又摇了摇头,叹道:「怎不厉害!说起这个昭宜公主,当真不简单。常人说什么蛇蝎美人,而她正是这种人。说起这个照宜公主,我虽然没见过她,但听得人说,她才是个十八九岁的人儿,样貌说得美若天仙,但那副心肠,当真比砒霜还要毒上几倍。」   康定风心想:「狠毒的美丽女子多得很呢,便如瑶姬,她的行径何尝不是又狠又毒,你只是见得少了。」   那人续道:「听说昭宜公主与湘王感情极好,昭宜公主近年常来杭州,都是住在湘王府,她和湘王不时同进同出,异常亲热,如同情侣夫妻般,你道奇怪不奇怪?杭州城的百姓看见,自是胡乱猜度,谣言四出。」   康定风也听得不住点头,那人又道:「便在去年,昭宜公主带同十几个随从,到西湖泛舟游湖,船至小瀛州,昭宜公主便与众人上岛玩。小瀛州是西湖以南的一个小岛,岛上田字形的又分布着四个湖泊,当真湖中有岛,岛中有湖,景物实在美不胜收。」   康定风道:「小可来杭州不久,还不曾仔细游玩,听老哥这般说,如此美景的地方,实是不能错过。」   那人叹道:「本来确是值得一游的,但现在却不能去了。」   康定风大感奇怪:「哦!为什么?」   那人道:「还不是那个昭宜公主,当日她上得小瀛州,果然见风景美绝,便赞不绝口,那日公主游湖完毕,回到湘王府,便对湘王说,要把小瀛州作为已有,要在岛上建一所大别院,待她闲时来杭州作居所。湘王听见,吃了一惊,便说岛上酒楼商铺不少,也有几十户人家,这是万万做不得的。岂料那昭宜公主不听,跑到皇帝面前诉说,说天下已是父皇的了,难道一个小岛也不能给她。皇帝被她缠得紧要,便答应了她。   「不出数日,地方衙门得到皇上谕旨,当日便遣官差到岛上来颁行圣旨,岛上居民自然起哄,强力反抗。昭宜公主一怒之下,便派官兵到岛上去,不论大细,要把岛上居民全赶离小瀛州,言道若有不从者,便即找进大牢去。岛上有一门姓伏的人家,主人和三个儿子,都是练有一身好武功的,便和官兵动起手来,果然给他把官兵打得鸡飞狗走。昭宜公主得讯,不知从哪儿找了几个武林高手,把姓伏的一家十五口全都杀了,接着起了一把火,将岛上的民屋烧了个干干净净,你道这是个什么的世界!」   康定风问:「那个昭宜公主便占了小瀛州了,是吗?」   那人点头道:「现在岛上建了一所大屋子,除了有官兵守卫外,还有不少武林人物在岛上,从始便不尽人踏上小瀛州半步了。」   康定风听完这番说话,不由眉头颇蹙,心想这公主果然蛮得紧要,为着一己之欲,竟杀人放火,狠毒如此。   康定风告辞了店伴,望望没有官兵,便转出横街去了。 此小说版权乃台湾上砚出版社所有,如没得作者及出版商同意,请勿转载。 《美人志——魔女天娇》作者:潜龙第四集 杭州风云 背景颜色默认淡灰深灰淡红淡绿淡蓝淡青 第三十六回 昭宜公主   康定风快步转出大街,肚子突然「咕咕」大作,竟响了起来,他实在饿极了,随又想起石室众人粒米没下肚,便即四下张望,打算先行购买了粮食,回到石室再与各人商量湘王之事。   杭州是南宋皇城,不但风景冠绝天下,更是形胜繁华之地,人物辐辏。   康定风遥远望见一间小店,门外挑着一个酒招子,似是酒店的模样。他来到店前,果然是一间小小的饭店。   只见店子虽小,倒也十分洁净,店里面饭馒头,一一齐备。   康定风见了大喜,走进店内,坐在近店门的座头处,打算自己先行吃完,再买回去不迟,便叫了一斤酒,一碗牛肉面。小二送上酒面,康定风连忙举筷,果然面精酿佳,入口确也鲜美。   正当康定风埋头吃喝之际,忽闻几声怒喝自街角响起,只听得一人喊道:「给我站住,快快束手受绑……」话声甫落,便见一个白衣少女掠过店前,在她身后见有十多个捕快衔尾追去,口里仍不住大喝大喊。   康定风正感诧异,倏见那女子又再奔回,手上一条银色软索,宛如灵蛇般卷向一个捕快,一柄钢刀旋即被软索卷住。只见少女右手一抖,软索连着那柄钢刀,直往身后的一个老者挥去。   见那老者一身锦服,银须飘飘,手上握着一柄判官笔。老者眼见软索夹着钢刀飞到,判官笔一幌一拨,便轻轻把钢刀架了开去,接着身子横移,猱身抢到白衣少女身前,身手之快,实是少见,随见判官笔直点向她的胸口。   白衣少女见判官笔点至,倏地跃起,往后翻出丈许,避过了当胸一笔。她甫一着地,十多个捕快立时把她围在垓心,见那少女美目一转,高声问道:「你们这些人怎地如此无理,没来由便动手拿人打人?」   那老者踏上前来,抚须笑道:「姑娘,妳还是乖乖跟老夫回衙门一趟,若查明与姑娘无干,咱们自会放妳回去,要是拒捕,便莫怪老夫无礼了。」   白衣少女方好站在店前不远,康定风抬眼望去,见她容貌典雅清秀,如同娇花映水,绝艳惊人。长长的秀发束了一条银丝带,随风飘幌,在霞光雾色中,直如仙子般动人可爱。   这时听那少女道:「究竟是什么事?我才一踏进杭州,你们便扑上来喊锁喊杀的,难道这里没有王法?」   老者道:「咱们便是王法,说到妳是否有犯事,现在老夫还拿不准,妳还是先跟老夫走一趟衙门,免得老夫动手。」   少女柳眉一聚,嗔道:「我还没见过如此无理的人,既然你这样说,也只得由你,但我决不会跟你们走,有本事便使出来好了。」说着银索忽地飞出,索端的一颗圆珠,直向老者前额点去。老者挪身避开,十多个捕快登时齐齐扑上动手。   康定风听见他们的说话,却也猜上了几分。便扬手叫小二过来,低声问道:「小二哥,我有事想请教一下?」   那小二一面瞧着店外的情景,一面道:「不知公子想问什么?」   康定风见他一脸惶恐的样子,惟恐门外的人打进店里来般,不由笑道:「听她说那些捕快在此胡乱锁人,难道真有其事?」   小二道:「当然是真,听说昨日湘王给几个美貌女叛贼掳去,从昨夜开始,衙差便四出搜捕,今日早上已有多个女子给拿去了。」   康定风轩眉道:「这样说,外面这个女子便是掳人的伙伴了?」   小二摇头道:「这个女子是不是,小的就不知道了,但昨夜拿到衙门去的女子,都是杭州城的人,其中两个还是咱们店的常客,又怎会是什么叛贼。其实官差给湘王府逼得紧要,一见着有点姿色的少女走过,便胡乱擒到衙门去,这叫作宁可杀错,不可放过。」   康定风点头笑了笑,目光已被外面的情景吸引住。   这时老者和那少女斗得正紧,只见笔来索往,而那些捕快却站成一圈,个个手执钢刀,怔怔望着二人相斗,全然插不上手。   突然见那少女身形一幌,竟抢进捕快群中,软索横打直点,十几个捕快立时喊声连连,不消片刻,竟全软倒在地。   老者原先见她向捕快动手,本想上前拦截,却见那少女身形奇快,幌眼间便由东至西,一时摸索不准,便这样稍一犹豫,十几个捕快已给她点倒。   这时少女当中一立,一条软索垂在地面,犹如一条银蛇躺在路上,却听她道:「怎么样,还想要捉拿我么?」   老者实时怒目圆睁,冷哼一声:「妳这样说,是说老夫无法奈何妳了,留神看着吧。」话落身形疾趋向前,倏地笔影漫天,幻出点点笔光,判官笔上下打点,直幌向她腰眼。   少女见他这下身形手法,却与刚才大异不同,不但势速劲猛,且虚幻无方,令人难以捉摸,方知晓这老者的武功确远胜于己。   她一时看不清招式来势,不敢硬接,匆匆飘身让开,银索倏地一分为二,索端两颗圆珠,朝左右两边点向他面门。   那老者确也了得,斜步踏出避开来击,身子竟不退反趋,左手变成虎爪,疾抓向少女胸膛。   少女见他出手无礼,登时脸上一红,娇喝一声,只得往后急退,老者脚步不停,踏步又进,判官笔闪电般直点向她胸下「幽门、盲俞」两穴。   但见老者连连进攻,少女立时被逼得不住后退,骤觉脚下一空,原来她左脚刚好踏着路面陷处。   少女心下一惊,右足立即运劲,身躯顿时跃上半空。岂料那老者如影随形,身子同时跃起,笔尖始终疾追而至,眼见判官笔已点到她脚底「涌泉穴」。涌泉穴乃人身大穴,一经点中,随时有生命之危,实是危险之极。   康定风见那老者出手又狠又准,远远看见那少女危殆万分,已知相救不及,随手找起桌上一对竹筷,便往那老者后心掷出。   孰料,那对竹筷才一掷出,便见老者挪身挥笔,「当当」几声,判官笔已挡开从旁射来的数枚钱镖。   那老者身躯便这样一移,两根竹筷便打了个空,「噗噗」两声,竹筷已插在对面屋的木板上,兀自颤动不已。   白衣少女在半空一个筋斗,稳稳落下地来。   老者如锥似的目光往左首望去,大声喝道:「那里来的小贼,暗地偷袭,算那门子英雄!」话间目光再度一移,直望到店来,两只老眼不住在康定风身上转。   康定风也是一愕,没想到还有旁人和自己同时出手,便循着那老者先前的目光望去,即见远处灰影幌动,一个人从屋顶跃了下来。   他凝神望去,心里不由一喜,此人竟然是那个笑和尚。康定风想也不想,当下站起身来,大步走上前去。   那老者一见笑和尚现身,心头大骇。心想这回当真冤家路窄,竟在这里遇着这个克星!眼珠立即左右乱转,寻求脱身之计。   笑和尚向康定风呵呵笑道:「小子,你胆子倒也不少,还敢大摇大摆在这里,和尚我确也服你了!」   康定风听他这句说话,更肯定昨夜相助自己的人,便是眼前这个笑和尚。一念及此,他也不理会敌人在侧,当下向笑和尚一揖道:「晚辈康定风见过前辈,得前辈两番相助,康某实是感恩不尽。」   笑和尚笑道:「一句感恩说话便算了么,岂不便易了你。好吧,待我先行打发这个老家伙,到时你要谢恩,便请和尚我到店里大吃一顿,如何?」   康定风自是点头答应。笑和尚向那少女望去,含笑道:「女娃儿,这里没妳的事了,还不快点离去。」   少女微微一笑,缓缓走近前来,朝两人行了一礼,双脚却丝毫没有移动,全无半点离开之意。   笑和尚笑吟吟的走向那老者,说道:「祁连老妖,今日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,得来全不费功夫。你由兰州逃到江南来,藏在湘王府里,就想这样便逃得去了么?瞧来你也太小觑我了,可是你万没料到,我又会追到这里来吧。」   原来这个老者名叫史天河,本是一个独脚大盗,直来横行祁连山一带。此人行事素来心狠手辣,杀人如麻,武林人士都给他一个外号,叫作祁连老妖。   数年前,史天河在赤水源做了一件大案,当地有一户大富人家,主人姓唐名颜,是个当世儒宗,家中古玩名画,可说不计其数。史天河当夜闯入唐家,把一家大小都点倒在屋里,然后把财宝洗劫一空。   此人向来做案干净利落,为求灭绝后患,从来不留活口,当晚便一把火将唐家烧成白地,大小三十多口,同埋火海,当真惨无人道。   原来唐颜平日爱结交朋友,尤其江湖上的英雄侠客,更是结识不少。笑和尚与唐颜直来要好,骤闻噩耗,便匆匆由太原赶至赤水源,见此惨状,当下向天立誓,务要把凶徒寻找出来,好为唐家三十多条人命报此血海深仇。   笑和尚四出查访,不觉便过了两年,方查得一些蛛丝马迹,终于认为是祁连老妖所为,后知老妖已逃到兰州,便即起程赶去。   祁连老妖早己得到讯息,知晓笑和尚要找他报仇,他和阴阳二老向来交好,今次他逃至兰州,实是要找这两颗大树来遮荫。   当时笑和尚赶到兰州,以一人之力对付这三个魔头,又如何能胜,终终左肩中了童鹤一掌,只得负伤逃去。笑和尚心有不甘,不肯便此离开兰州,一心要待得伤愈,再伺机找祁连老妖报仇。   如此过了数月,笑和尚伤势痊愈,却已不见了三人。后闻得阴阳二老去了杭州,心想祁连老妖必定跟去,便追来杭州,果然在此处遇上阴阳二老,昨日还使出调虎离山之计,帮助康定风等五人逃出魔爪。   今日和祁连老妖碰面,正是窄路相逢,笑和尚岂肯放过他。   见笑和尚依然脸带笑容,徐徐说道:「你逃得过别人,难道便逃得过老天爷么。唐家三十多口和你无仇无怨,一夜间却全丧在你手,像你这种狼虎不如的禽兽,留在世上只有多伤人命,还不前来令死。」   祁连老妖听得脸上肌肉不住颤动,冷汗淋浪直渗。他自知不论武功轻功,实非笑和尚敌手,正是逃又逃不掉,斗又斗不过,但目下强敌当前,便是不敌,也只索放手一搏,或许还有半点生机。见他也不打话,当下沉喝一声,便抢身直上,手中判官笔忽上忽下,疾往笑和尚面门胸口点去。   笑和尚嘴角含笑,叫了声「好」,倏地挪身出掌,祁连老妖突觉劲风扑面,急忙闪避,顿觉左腕已被他箍住,只感一股大力推至,身不由主的倒飞了出去。幸好他武功不弱,半空一个屈身,头上脚下,双脚已然落在地上。但身子给这冲力一带,仍是连退数步,方能够站稳。   康定风和那少女看见,已看出笑和尚的武功高出老妖甚多,便站在一旁观战。   祁连老妖一招间便给他逼开,心下更是一惊。这时笑和尚又再扑至,出掌直拍向祁连老妖胸口。祁连老妖不敢硬接,连忙向左跃开,右手判官笔先封着来爪,左掌往笑和尚后心扫去。   笑和尚右手回撩,勾住他手腕,左手拍开眼前判官笔,随即疾抓他心口。   祁连老妖左手腕被制,无从闪避,笑和尚双手一翻一托,祁连老妖犹如纸鹞般,直往一堵石墙飞去。这一掷势道奇重,撞在墙上,非受重伤不可。   眼见祁连老妖的身躯将要撞到墙上,倏地一个人影横掠而至,伸手在老妖腰间一搭,以把他庞大的身躯托住,冲力也自然卸去。   三人定睛一看,康定风与笑和尚同时一惊,这人竟然是阴阳二老的老大童虎。   便在这时,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突然响起:「童老大的身手果然不错,你何时也教一教我这招手法?」   童虎把祁连老妖放开,笑道:「公主要学,老夫自当倾囊相授。」   三人也为之一怔,这时方看清楚周遭形势,只见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女,正自双手盘胸,卓立在丈许之处,看她身上穿了一袭鹅黄色轻衣,上身披着一件名贵貂裘,通体银白,全无杂毛,一看便知价值不菲。   而在这少女身旁,高高矮矮的一排站着八个人,看他们身上的装束,均是些武林人物。而在他们身后,还有十几个锦衣卫,个个钢刀出鞘,凝神静立。   自少女和祁连老妖拚斗开始,街上已站满看热闹的人,三人才没发现这些人到来,现下见着,俱吃了一惊。   笑和尚倏地后纵,跃回二人身旁,低声道:「他们人多,决不可缠斗,若寻得机会便走。」二人点头应了。   康定风望向黄衣女子,心想:「原来这个娇憨少女便是昭宜公主,瞧她一脸天真烂漫,若非听了那店伴的说话,决计不相信她会如此恶毒。」再凝神细看,见她朗目疏眉,梨颊微涡,确实是个风流婉转的美人,与身旁这个少女相比,可说是各成其妙,难分高低,只是她比公主多了份优雅仪静之气。   童虎怪眼一瞪,紧盯着康定风道:「小子,你把朱公子掳到哪里去?快说。」接着目光一移,望向那白衣少女,童虎心中一荡,暗道:「怎地她也在这里?」   昭宜公主一听,登时柳眉一聚,娇声喝道:「原来你便是捉了王兄的人。好呀,你今日若不把人交出来,我要你们一个个死无全尸。」说着纤手一挥,在她身旁的几个人立时分开,团团把三人围住。而那些锦衣卫却踏上前来,护在昭宜公主身前。   康定风明白他们的目标只是自己,更知若与官门一旦缠上,实是后患无穷,便低声向二人道:「他们要的人是我,实与两位无关,还请两位先行离去,决不可插手这件事,免得另生枝节。」   笑和尚呵呵大笑:「小哥你也太小觑和尚了,这些官家狗,和尚还不曾放在眼内,便是这个祁连老妖,我更不能放过他。兄弟你不用多言,这一档子事,和尚我是非要插手不可。」   康定风还想劝说,却被笑和尚抢先截住,笑和尚向白衣少女道:「只是这位小姑娘,平白惹上这件事,如何说也是不值得。待一会儿,我先把那姓童的老头缠住,依我来看,以姑娘的轻功武艺,其余的人是无法奈何妳的,一旦伺得机会,便速速离开,这里的事,我和小兄弟自会解决。」   白衣少女微微一笑:「两位不用为我粗心,咱们见一步行一步好了。」   康定风听见,知道要劝服二人,实不容易,当下高声道:「你们想我放了那王爷,我暂且应承你,不过此事与我两位朋友全无关系,你们先行放他们离去,打后的事,咱们容后再说。」   昭宜公主笑道:「你们三人已插翼难飞,还敢和我说条件。你们这伙人以下犯乱,一个也休想离开。」   康定风笑道:「好吧,妳既然这样说,莫怪我无礼。我先与妳说明,咱们江湖中人,从不卖官家的帐,只消我有一发之损,那个王爷若能四肢齐全,完好无伤,便算是你们运气好,仔细想清楚吧。」   昭宜公主听得心中一寒,不禁脱口而出:「你……你……」这个你字,她一连叫了两声,已气得再说不下去。   童虎大声道:「公主不要听他的鬼话,咱们先把这厮擒下,我就不相信他敢对王爷怎样。」说着右手的双头桨在地上一捅,地面登时石屑纷飞,陷了一个老大的窟窿,接着大步踏上前来。   昭宜公主心想不错,今日难得找到这个叛贼,焉能就此放过良机,但她对康定风的说话,多少也存着顾忌,心知江湖中人直来凶狠手辣,且说一便一,要伤害她兄长,绝非恫吓之言,便即道:「大伙儿先把他擒住,决不可伤害那个小子,其余的人死活随意。」   那八个人听见,倏地摆开架式,抡动手上的兵刃朝三人攻去。   笑和尚呵呵一笑,抽出背上的戒刀,身形一闪,便已抢到童虎身前。童虎长声猛喝,跃上半空,双头桨往笑和尚头顶砸去。   这时笑和尚左右同时有人袭到,他眼顾八方,手上戒刀横劈出去,方架开来人的兵刃,猛觉头上风声嗤嗤急响,当下侧身闪开,戒刀一翻,直往童虎腰间挥去。   纵是童虎凶悍手辣,但前时已曾和笑和尚交过手,知他功力深厚,当日若非三人连手,确难伤得了他。   童虎想起当日剧斗的情景,对他着实忌惮三分。此刻见他身形疾趋,奇势快绝,幌眼间便欺到身旁来,横刀劈至,势度奇猛无比。童虎知道厉害,连忙收桨横挡,只听铮铮两声,童虎持桨的手腕,竟给他震开几寸。   童虎更是大惊,光是这一刀,便知笑和尚的功力实不在自己之下,当下把双头桨舞得风车似的,立时虎虎生风,脚下一滑,再猱身攻上。   笑和尚这一刀,乃是七八成功力所聚,没想到童虎竟轻易挡开,心下微微一惊,无怪当日伤在他兄弟二人手上,单是这一个人,便已不易对付了。   便在二人接战之际,康定风和那少女已和敌人对上了手。   只见一个高个子手持软鞭,呼的一声,径向康定风砸去。旁边另外两人,亦已同时攻到。二人手上均使一对短斧,横砸直劈,灵动矫捷。看这两人若非兄弟,便是同师学艺,攻守身形,可说如出一辙。   康定风三面受袭,数招一交,便见不敌。只见他左窜右转,登时挡架多而进攻少,委实险象横生。   这时见白衣少女右手一抖,蓦地里银光闪动,一条软索挥舞开来,方好把身前身后两个大汉逼开。在她身前的汉子,手上执着一根齐眉铁棍,挥动起来,风声呼呼,劲力相当凌厉。而她身后的汉子,却是个矮子,一柄厚背刀砍得飕飕直响,沉厚力足,确是个硬手。   白衣少女手上的软索虽是灵活,索端圆珠,专点人身要穴,是门极柔极巧的外门兵器。但这种纤柔的兵器,若遇着内力深厚的好手,不免大大吃亏,幸好她轻身功夫甚是了得,闪跃挪动,疾如闪电,人莫能测,方能与二人斗个旗鼓相当。   只有笑和尚以一敌四,仍不见败象。他这时眼角到处,见康定风和那少女只是左支右绌,不住闪避,情状惊险万分,似乎已是势穷力绌,却兀自力斗不屈,心里不免为他们担心。   笑和尚往众敌人望了一眼,发觉除了使双斧的二人外,全都使用长兵刃,当下计上心头,连忙抡刀逼开一人,身子忽地倒纵,跃到康定风身旁,一刀挡过劈近康定风的短斧,叫道:「咱们先拚在一起再和他们斗。」   康定风立时明白他的意思,迭起精神,使出他生平绝学,飕飕两剑,一剑刺向高个子,一剑刺向执双斧之人,两人见剑势凌厉,只得倒退两步。便这样一退,笑和尚与康定风一剑一刀,连出杀着,抢到那小女身旁,立时三人合在一处。   两人架开砍来的兵刃,康定风边战边道:「背对背和他们拚过。」   那少女虽在苦战,嘴里仍是微微一笑,却没有出声。三人立即分站一角,面向三方,背里面外,竭力抵御强敌。   三人这时再无后顾之忧,且能互救互助,攻击力骤然加强了不少。   他们三人的圈子极细,使敌人无法九人同时进攻。况且笑和尚内外双修,除了童虎能与他匹敌外,余下各人均在他之下。如此斗将下去,昭宜公主虽然人多势众,却一时无法奈何他们。   童虎也看出这种形势,暗骂这笑和尚老辣,心想:「你既然想出此计,难道我便没有破你之策。」   笑和尚与童虎本来正门得激烈,岂料童虎竟身形一跃,退出了战圈,笑和尚正大惑不解,而另一人已立即补上。   随见童虎欺到康定风身前,一根双头桨径往他砸去。原先和康定风接战的汉子,给童虎从中挤了进来,只得挪身让开。   原来童虎是采用「取君上驷,与彼中驷。」之计。便是把强弱对手互调,先灭去敌人的弱者,继而合攻强者。   康定风见双头桨来势强劲,要是闪避,这一桨势必击向身后二人,若然硬挡,凭他的功力,自知非童虎的对手,一时竟难以对决。   眼见童虎这一桨已砸至身来,康定风暗叹一声:「罢了,罢了……」   康定风明着无法低挡这一击,但为了身后二人性命着想,却又不想闪避跃开,只好抬起剑来,硬挡他这一招,总好过束手待毙。 此小说版权乃台湾上砚出版社所有,如没得作者及出版商同意,请勿转载。 《美人志——魔女天娇》作者:潜龙第四集 杭州风云 背景颜色默认淡灰深灰淡红淡绿淡蓝淡青 第三十七回 杭州重逢   眼见这一桨砸落,康定风纵是不死,也势必重伤。   便在康定风危殆势急之际,骤见一条人影如同鬼魅般,突然窜到童虎身旁,随听「呼」的一声,童虎高大的身躯,忽地直跌了出去。   康定风惊犹未定,双眼怔怔望着眼前相救自己的人。见此人只有二十上下年纪,剑眉朗目,面如冠玉,却是个英俊美男子。   康定风依稀觉得此人有点面熟,略一细想,登是便想了起来,这人便是曾经解救武林大会危机的青年。   原来这人并非谁人,正是罗开。他在越州中了阴阳二老一掌,重伤垂危,后得白婉婷以「玄女相蚀大法」救回一命,还好他功力深厚,调养数日,伤势以大致痊愈。   在那段期间,白婉婷已接获杭州的消息,知道杭州凌云庄已修饰竣工。当时她心想,冯家庄毕竟是人家地方,实不宜耽搁过久,再想罗开伤势还没完全康复,确虽要找一处安宁的地方养伤,既然凌云庄已经修好,而越州距离杭州并不远,倒不如现在便起程回去,好让罗开能静心休息养伤。   当晚白婉婷便与众人商量,大家齐声叫好,是日便即动身,晚上一行车马已抵达协平,这里距杭州尚有几里路程,但时已入夜,便找了一间店子先行往下,待得明天再续行程。   隔日天仍没亮,众人便再动身,来到杭州城门,已是辰时时分。   只见城门内外,均有百多个官兵把守,还有数十个锦衣卫在城门四周巡回,守御异常森严。   众人看见出城的民众,个个均要搜身盘查方能出城。各人心里俱感奇怪,却也没放在心上。   还好罗开一行人只是进城,他们虽然劲装束结,但衣履光鲜华丽。守城官兵见着这行人马,一看便知他们非等闲之辈,均想这伙人若不是名门大派,便是富豪大贾的人物。城门官兵见了他们的派头,也不敢多加刁难,只略一问明身分,便放他们进城。   罗开骑在马上,想起在杭州当小二时的情景,不由感怀触绪。   白瑞雪拍马上前与罗开并骑而行,微笑道:「你怎样了,想起往日的事情?」   罗开苦涩一笑,点了点头道:「快两年了,没想到短短两年间,人生的变迁竟会如此大!」   白瑞雪抬眼望向天边,只见朝霞满天,红云浮荡,不由低声念道:「天上浮云如红衣,斯须改变如苍狗……」   罗开听见这句杜甫的「可叹」,不由笑道:「我只听过『天上浮云如白衣』,哪有人叫红衣的。」   白瑞雪笑道:「你看,现在这些云不是红色么?其实是白又好,是红又好,顷刻之间,随时都会乌云密盖,变成黑狗。人生也是一般,世事的变化无常,谁人会料得到。」   罗开点了点头,默然不语。这时董依依的话声突然从旁响起:「罗开哥,你们说料到什么呀?」   只见董依依和白婉婷已跑上前来。罗开笑道:「没有甚么,只是说起我离开杭州两年,今日又重返旧地而已。」回头向白瑞雪问道:「瑞雪姐,不知凌云庄位于杭州哪里?」   白瑞雪道:「便在岳王坟以西,距玉泉不远。」   罗开道:「哦!那便是在岳湖的西面了,那一带景物甚多,除了曲院风荷外,还有黄龙吐翠和宝石流霞,都是西湖一等一的好景点,如此说凌云庄建在那里,景致必定极好的了。」   白瑞雪微微一笑:「景致还过得去,但地方却很大,由庄前直伸延至玉泉,方圆极广,少说也有数十亩地,便是再建十栋八栋大楼,相信也不成问题。」   白婉婷道:「听你说曾在杭州当过小二,不知是在哪里呢?」   罗开道:「就在钱塘门不远的祥安居,沿着湖边直行便是。」   董依依拍手笑道:「罗开哥,我真想看看你当时工作的地方,咱们现在就去看看好么?」   罗开笑道:「其实不只妳想看,我离开杭州两年,确也想念汤老板,他为人很好。还记得当初我从家乡来到杭州,若不是遇着汤老板,恐怕已经饿死街头了。」   白瑞雪听他这样说,发现罗开不但聪明风流,为人刚直忠厚,最难得是不忘本,实是个不多见的好男儿,不由暗自赞许,遂道:「罗开弟,现在时间尚早,咱们便从湖东绕道回凌云庄,顺道到祥安居看看如何?」   董依依听见,立时欢呼起来,其余的人也不知她因何如此高兴,齐齐望将过来。同行中十几人,大多知道这位天仙似的美人儿,素来便天真烂漫,也不觉什么出奇。   罗开听见,低头沉思片刻,便点头说了声好。白瑞雪策马上前,吩咐领在前头的武师改道而行,着他沿南屏山麓绕道往东。   南屏山位于西湖南岸,山上林木苍翠,秀石玲珑。   此处有一座永明禅院,寺内有宗镜堂、慧日阁、济祖殿、运木井等古迹。山门之前,并建有一放生池。   永明禅院原有铜锺一口,每天傍晚,深沉浑厚的钟声在苍烟暮霭中回响,山回谷鸣,发人悠思。其时人称之为「南屏晚钟」,乃是西湖十景之一。   一行人缓缰经过涌金门,沿着湖滨望北前行,没多久便来到祥安居,但见门外黄纸贴封,十多个官兵守在店门之外。   罗开远远望见,大感诧异,连忙下马问个端的,他在那些官兵口中,方知道汤老板出了事,原来给官府找了去。   罗开心想,汤老板对人蕴藉含蓄,直来本分老诚,哪会是什么叛贼,内里必定另有跷蹊。   众人看见罗开眉头深锁,虽不明个中原因,也料到必无好事,便纵马过来,问罗开到底发生甚么事。   罗开与他们说了,个个均觉事情古怪,上官柳道:「汤老板在杭州城时日应该不短,他的为人如何,地方官决计不会不知。况且掳劫王爷这种抄家大事,一般商人又如何敢做?依我认为,官府也不致会如何难为他们,你也不用担心。」   唐贵和史通明因感激罗开相救,又见他伤势未愈,心里放心不下,便随队同行前来杭州,这时听见上官柳的说话,也觉有道理,便联声劝解。   罗开却想,汤老板向来对自己甚好,如同子侄般,今日他无辜惹上官司,如何也要想个方法把他救出来才是。   众人继续策马前行,才穿过浅塘门,便即听见刀枪拚斗之声。   董依依听得有人打架,高兴起来,第一个赶马上前观看,接着众人也跟随而至,连怪婆婆也从马车走了下来,站在众人身旁。   各人放眼望去,只见百多个市民散布四周看热闹,西首之处,站着十多个绵衣卫,个个手执纲刀,正聚在一处护着一个华服少女。而在不远处,地上倒卧着十多个官差,个个动也不劫,不知他们是死是活。   再看场中拚斗的人,见有近十人把两男一女围在垓心,刀来棒往,兀自斗得难分难解。   众人看得眼睛大睁,而罗开见着这三人,更是一惊,不由看得痴呆。   白家姊妹和董依依三人,一眼便认出康定风和那个白衣少女,白婉婷连忙向罗开道:「这个人不正是天熙宫的大师兄,还有那个在擂台出现的女子,二人怎会在此与人动起手来?」   罗开早便看见,但他和上官柳的目光,却不约而同都落在那名女子身上。   上官柳道:「没想到在这里又会遇见她。」   罗开嗯了一声,心头却不往乱跳,怎地方妍会和康定风一起?莫非二人早便认识。   原来那个使软索的少女,便是血燕门朱雀坛坛主,也是当初曾在长堤坡密林遇见的方妍。自从罗开与她在画舫一夜风流后,对她可谓无日或忘,每当想起她一颦一笑,总教他莫失莫忘,魂牵梦萦。   但罗开与她之事,皆因当时身受重伤,一时还没与众人说起。   罗开此刻见到方妍,当真是惊喜交集。便在他把目光移向其它的人,忽地看见童虎手上的双头桨,不禁啊地轻叫了一声。   白瑞雪听见,连忙问道:「罗开,有什么事?」   罗开道:「那个使铁杖的家伙,便是打伤我的其中一人,当日他们虽然蒙住脸孔,但他手上的怪异兵器,我还是认得的,半点不会错。」   董依依在旁听见,随即道:「原来便是这个老家伙伤了罗开哥,好!我上去便给他一针,替你消消气。」   罗开道:「依依妳不可乱来,这个老头子不是好惹的,他还有一个兄弟,幸好他没有在场,要不然这两人连手,康定风他们早就败阵下来了。」   上官柳道:「听你这样说,他们便是血燕门的人了,血燕门又怎会与官府扯上了关系。」   董依依听得奇怪,问道:「你怎知他们和官府有关?」   白瑞雪笑道:「这些人若非与官府有关,那边的锦衣卫又怎会如此安静,只是站着不动手。况且地上躺满了官差,也不上前去驱散他们救人,明着这些人和锦衣卫便是一伙,还有站在锦衣卫身旁的女子,瞧来必是甚么大官人家的千金小姐。」   上官柳向白瑞雪问道:「你看那个和尚是谁?此人武功极高,似乎都在其余二人之上。」   白瑞雪凝神看去,只见那和尚虽大敌当前,面上依然满脸笑容,随即便想起一个人来,道:「难道这人便是笑和尚?」   上官柳道:「我方才第一眼看去,便认定是此人了。」   白婉婷点头道:「我虽然知有其人,却没有见过他,但他面上这副笑脸招牌,叫人一看便知晓是他了。」   董依依从没听过此人的名字,听见他名字有趣,便挨过身去,不住问白婉婷有关笑和尚的事迹。   便在此时,只见康定风三人背靠背结成阵势,白瑞雪笑道:「他们倒也聪明,竟能想出这个法子来。」   罗开却不以为然,心知用这个方法斗将下去,无疑是困兽之战,想要脱身便更加难了。   思念方落,便见童虎倏地跃出战圈,再见他身形骤转,竟趋至康定风身前。罗开见着,立时明白他的用意,暗叫声糟。   罗开一直从旁观察,对场中各人的武功,谁高谁低,早以了然于胸,心知康定风决非童虎的敌手,倘若二人一交上手,康定风必败无疑。   康定风是纪长风的大徒弟,名份上却是罗开的大师兄,见他危机当前,罗开又如何能不救他,当下不加细想,霍地从马鞍跃起,犹如腾云驾雾般从众人头顶飞过。   童虎似乎忘了昭宜公主的说话,存心要把康定风毙于桨下。当罗开脚尖方行落地,便见童虎抬桨往康定风当头砸去,他一见之下,如何不惊,连忙疾趋上前,一手从后握住童虎的右手腕,左掌发劲拍出,直击童虎胸口。只听碰然一声,童虎立时被他震出丈外,飞跌在地,胸口血气翻腾,一时无法提气起来。   白婉婷和董依依众人见罗开突然出手,知他伤势还未完全康复,大惊之下,纷纷抢出。   怪婆婆双目大睁,身形一幌,已掠到童虎身旁,一把抓住他后颈,中指顶着他颈后「大柱」穴。   童虎颈项一紧,心知不妙,右手运起苍阳神掌正要拍出,忽感全身酸软无力,不禁骇然失色。   怪婆婆冷笑一声,掌心吐劲,童虎横硕的身躯凌空而起,直朝一堵石墙飞去,碰的一声响过,童虎登时给撞得昏死过去,跌在墙角下。还幸怪婆婆手下留情,这一掷之力,只用上三四成功力,若非如此,童虎势必脑爆骨碎,立毙当场。   罗开甫震开童虎,却见一柄软鞭横削而来,而他所站之处,正挡在康定风身前,若闪身避过,这一鐧必击向康定风。他一想及此,当下略一提气,一招「青松拂檐」拍出,这是混沦掌中的精妙招数,劲力虽不算强,却速捷异常,在不可能的方位中仍能发招。随听那人「哎唷!」一声,软鞭尚未击到,人已翻倒出去。   罗开侧过头去,边斗边问方妍:「方妍,妳怎会来到杭州?」   方妍乍听罗开叫她的名字,立时呆了一呆,神情如着了魔似的,出手忽地一缓,刚好这时敌人一掌拍到,当她发现来掌,已然太迟,这一掌竟着着实实打在她胸膛。   方妍闷哼一声,一口血箭自嘴里喷出,人也往后软倒下去。   罗开万没想到方妍会不避不架,见她身中一掌,心里一慌,登时左掌横劈,把那人扫了出去,右手一抄,便已围上她纤细的腰肢,口里直喊:「方妍,妳怎样了……」   方妍只觉胸口火热,剧痛难当,神智已半昏半沉,耳里只听得罗开不住叫着她,鼻里却闻着一股强烈的男人气息,突然眼前一黑,便晕了过去。   罗开大急,他右手把方妍拥紧在怀,左手挥挡来招,高声叫着:「依依,婉婷,妳护着各人,咱们合力冲出去。」   笑和尚看见突然来了帮手,精神大振,立时与康定风合力逼开敌人。   白家姊妹、上官柳和华山派弟子曲依韵等人业已赶到,齐齐出手抗敌。   董依依使开幻影流光的轻功,如穿花蝴蝶般,在敌人丛中左穿右插,漫雨梅花针连连打出。   昭宜公主看见势头不对,即命锦衣卫上前帮手退敌,怪婆婆也不待锦衣卫冲近,长喝一声,抢身便进。   怪婆婆不想多杀伤官差,免得与朝廷作对,也不下杀手。饶是这样,那些锦衣卫已给她弄得手忙脚乱,何谓挡者披靡。怪婆婆这时如入羊群,当真手到擒来,找着一人,便顺手掷出,十多个锦衣卫被她这样一闯,立时乱作一团。不消片刻,个个已抱头撑腰,叫苦不迭。   昭宜公主看见眼前的情形,便知今日如何也讨不到好处。见她鼻哼一声,顿一顿脚,便即转身离去,站在她身旁的两个锦衣卫,旋即持刀押后,在后保护她离开。   怪婆婆斜眼望见她远去,也不追赶,拍拍双手踱了回来。   只见童虎仍是昏死不醒,邪连老妖等人武功虽高,却也抵挡不住罗开这伙人。况且漫雨梅花针的药力也开始发作,几个功力较弱者,已感昏昏欲睡,再无战斗能力,余下数人看见罗开等人慢慢退下,均知己方武功不及,一时不敢莽动。   那些锦衣卫伤势不重,大多只是皮外之伤,没过多久,纷纷站起身来,见他们个个手执纲刀,狠狠的望着罗开众人,却又不敢上前动手。   邪连老妖等人,身上均中了董依依的梅花针,时间一久,药力慢慢发作,开始一个接着一个,缓缓倒将在地,再加上先前给方妍点倒的官差,街上立时横七竖八,卧满了一地。   在旁的锦衣卫见了这情景,无不大吃一惊,只是不明其中道理,一时不知如何是好,顿感手足无措。   唐贵和史通明二人,虽知这些锦衣卫己起不了气侯,但仍是担心他们会突然发难,为防万一,便和十多名武师凝神监视,把锦衣卫挡在丈许外。   罗开担心方妍的伤势,纵身跃到自己的马匹,正要把她放在马上,忽听怪婆婆在旁道:「把她抱到我马车去,待我看住她便行了。」   罗开想想也对,连忙把方妍抱到马车去。   小金素来聪明乖巧,看见罗开抱着方妍过来,连忙掀起马车垂帘,二人合力把方妍放在坐位上,怪婆婆亦已跳上马车来。   康定风退到众人身旁,看见方妍伤势极重,心想若不找个隐秘地方马上施救,大有生命之危。   他一念及此,随即想起那个石室来,心忖:「那石室的位置隐秘非常,确适合她作治伤之所,但我若一提出,那个湘王的行踪,岂不会让他们知道!」   康定风望望众人,笑和尚便不用说了,其它人也不像蝇营狗苟之流,更不像官门中人,何况眼前这年轻人曾救自己一命,这还有甚么信不过,最不济便放了那个湘王便是。他想到人命攸关,该当以救人为先,当下向白瑞雪一揖道:「康定风多谢各位仗义相助,这位姑娘伤势极重,必须及时救治方可。」   白瑞雪连忙还了一礼。罗开放下方妍走下马车来,随即听见康定风的说话,便走上前道:「我的庄院便在附近,康大哥和这位师父若不介意,便一起前去如何?」罗开不想说出自己的身分,只得称呼他一声康大哥。   康定风上前抱拳道:「适才多谢少侠相救,敢问少侠高姓大名。」   罗开道:「小弟姓罗,单名一个开字,康大哥便叫我姓名好了。」   康定风连忙道:「不敢,罗兄弟年纪虽轻,却侠肝义胆,康某好生佩服,以后你我便以兄弟相称如何。」   罗开还礼不迭,康定风续道:「罗兄弟你有所不知了,杭州城正发生了一件大事,官差和锦衣卫已在全城搜查,况且众位刚才已和官家对上了,恐怕他们不会就此放过,若给官府发现诸位的行踪,到时可便麻烦了,即令各位不怕他们,但多少会延误这位姑娘的伤势。」   罗开听后,登时眉头一紧,康定风续道:「罗兄弟,康某有个极秘密的地方,可暂且到那里避一避,免得和官府硬拚硬碰,不知各位意下如何?」   白瑞雪看见罗开对方妍的举动,心下早已大感奇怪,便微微一笑,打算出言一试:「罗开,这位姑娘是你的朋友,你来决定吧。」   罗开望了她一眼,见白瑞雪嘴角含笑,表情古怪,自是知她想什么,不禁脸上一红。又想,康定风突然这样提出,难道另有什么原因?天熙宫行事诡秘,这点不可不防。但他既已开口,我便此推却,岂不让他更添疑心,倒不如先应承他,只要自已处处小心便行,当下道:「我没意见,只是咱们人多,那处能容得下么?」   康定风道:「那个地方不小,再多些人也容得来。」   上官柳是聪明人,看见罗开低头沉思,便晓得他的忧虑何在,便道:「今趟咱们与锦衣卫缠上了,打后为了免麻烦,我也认为先避一避较好,若给官府知道咱们在杭州的落脚处,真个后患无穷。」   董依依笑道:「幸好邱婆婆在马车没听见,要是给她听着,邱婆婆肯定不会赞同,必定要和那些官差拚到底。」白婉婷也有同感,不往微笑点头。   怪婆婆的功力何等厉害,其实他们的对话,早已全听在耳里,现听见董依依这么说,不禁摇头微笑。   便在这时,突然响起隆隆之声,声音虽细,却人人清楚入耳。   众人循声望去,只见远处尘头大起,笑和尚笑道:「这些狗爪子又追来了,咱们还是快些走吧。」   罗开拉过小金的马匹,把缰绳递向康定风,说道:「这样便麻烦康大哥在前领路,这位师父便用我的马匹好了。」   笑和尚道:「好,我就不客气了。」话落轻轻一跃,便上了马背。   罗开上了马车,坐在小金身旁。小金一抖缰绳,马车旋即起动。   众人连忙翻身上马,康定风一拨马头,领在前头往断桥方向奔去。   才盏茶时间,众人已来到岳王坟,继而往西。白家姊妹越走越感奇怪,这条路线不正是通往凌云庄么?莫非真是如此巧合?姊姐二人不由互望一眼。   没过多久,已来到一个竹林,康定风领着众人,一抽马头,便跑进通往凌云庄的岔道,拐过一个弯,康定风勒马停了下来。   白瑞雪已知他所说的隐秘处,便是刚修饰过的凌云庄,不由嘴角含笑,拍马赶上前来,问道:「康兄弟怎地停下来,前面有问题么?」   这时罗开等人亦已走了过来,只听康定风道:「前面是一个庄院,庄里还有些护院武师,待我先进去把他们料理掉才行。」   白瑞雪不知他所谓料理掉是指什么,难道他要把护院杀了不成?她略一沉思,便向董依依道:「今回妳的梅花针又大派用场了,我和你随康兄弟进去。」董依依点了点头,白瑞雪一手拉过董依依,向康定风道:「这是我的好妹子,一手梅花针已练到相当火候,且针上含有昏药,只要中上一针,中者便会昏昏大睡,这样便不用弄出人命了。」   康定风笑道:「我还想进内先点倒他们,现下这样更好,两位请跟我来。」   白瑞雪向白婉婷打了个眼色,白婉婷点头笑笑,便挨到罗开身边来,在他耳边细声低语。 此小说版权乃台湾上砚出版社所有,如没得作者及出版商同意,请勿转载。 《美人志——魔女天娇》作者:潜龙第四集 杭州风云 背景颜色默认淡灰深灰淡红淡绿淡蓝淡青 第三十八回 凌云山庄   康定风领着二人来到凌云庄前,只见庄门紧紧闭上,晨光把门上的铜钉映得精耀灿烂。   董依依看见门上凌云庄三个字,不由「咦」的一声,白婉婷连忙向她做了个手势,示意她不要出声。   董依依一头雾水,侧头苦思,却愈想愈是胡涂。   康定风带着二人来到墙边,指了指墙头,白婉婷明白他的意思,凑头到董依依耳边,低声道:「咱们上去,若见着庄内的人,就给他一枚梅花针便是。」   董依依点头应允,这教她更不明白了,心想道:「这里明明是凌云庄,庄内的人不是瑞雪姐的人么,为甚么要把他们迷倒?但瑞雪姐既然这样说,便只好依她说话做好了。」   三人展开轻功,跃身上了墙头,探头一看,便见三个武师在院中四下巡视。   董依依望望身旁的白瑞雪,见她示意动手。但见董依依右手一扬,三枚细若牛毛的梅花针齐齐射出,三个武师只觉发鬓一痒,轻若蚊刺,见三人抬手搔了两下,便若无其事般继续边说边行。   康定风在旁瞧得清楚,心中佩服不已,没想到这个十七八岁的少女,功夫竟然如此厉害。暗道:「这枚银针如此轻细,真个风也吹得动,遑论飞射打物,便是把针掷出数尺,也难准确中物。然而她这一手三发,足有数丈之遥,且奇准无比,若非内力外功俱臻上乘,决计无法做到。」   没过多久,三个武师分别靠坐在一株大树下,神情萎顿,眼皮低垂,再过一会儿,便已昏睡过去。   白瑞雪向康定风道:「不知庄内可有其它人?」   康定风道:「护庄武师倒有十数人,但庄内住了多少人,便不得而知了。」   白瑞雪奇道:「难道你没有进过屋里去?」   康定风摇了摇头,说道:「我还没有进过此屋,瞧来这凌云庄占地极广,光是护庄已有十多人,屋里所住的人应该不会少。」   白瑞雪沉吟片刻,说道:「依康兄弟所说,那个秘密地方并非在屋内了?」   康定风伸手向前一指,说道:「那个密室入口便在假石山之后,瞧来这三人已经昏睡不醒,咱们现在便去。」   白瑞雪点了点头,心里却想:「原来花园里另有密室,倒也奇怪了。」   三人跃入院中,康定风在前引路,几个纵落,便来到石山前,说道:「便是这里了,请稍待一会。」   只见康定风伸手在假山上一按,「隆隆」声响过,康定风回身走到假山前,拨开草丛,果见一个黑黝黝的山洞。   董依依看见,登时雀跃起来,笑道:「好一个秘密所在,康大哥你是怎样发现的。」   康定风微微一笑:「昨夜我和朋友给官差追赶,慌不择路,便走进这座庄院来躲避,无意间给我发现这里。说来话长,待一会儿,我再慢慢向各位解说。」   白瑞雪道:「听你如此说,康兄弟还有朋友在里面了?」   康定风点头称是,白瑞雪道:「既是这样,便麻烦康兄弟先在洞口守备,为了安全起见,我和依依到四周看看,若然发现有人,咱们先行把他们打发掉,再回去叫众人进来。」   康定风自无意见,白婉婷和董依依悄悄窜出假山,只听白瑞雪问道:「依依,妳的梅花针可有解药?」   董依依从身上掏出一个白玉小瓶来,放在掌上道:「只消给他们嗅几下,便会清醒过来。」   二人来到那三个武师跟前,董依依拔了瓶盖,一股清香自瓶里透出,与她那『回魂碧玉丹』的恶臭熏天,直是天渊之别。她挨次给三人闻嗅一会,没过多久,便见他们悠悠醒转。   第一个醒来的武师,看见了自家主人,便即跳将起来,正要躬身发话,白瑞雪立即截着他,凑近他耳边低声道:「你现在悄悄走回屋里去,并且通知众人,便是听到屋外有甚么声音,没得我命令,一概不准走出屋来,更不得发出半点声响和偷看。」话毕,指了一指大屋的左面,示意他由此路离去。   那武师虽大感不解,但也不敢多问,忙缄默躬身一礼,便带领其余两个武师去了。   白瑞雪向董依依道:「咱们去把庄门开了吧。」   二人把庄门大开,白婉婷展开轻功,回到众人等候处,把刚才发现的事向各人说了。   罗开虽在白婉婷口中,得知已经在凌云庄外,但听见白瑞雪这番说话,也大感错愕,怪婆婆却道:「咱们暂且跟他进洞,看看到底有什么玄虚。」   白婉婷向姊姊问道:「姊姊!之前妳可知道有这个秘洞?」   白瑞雪摇了摇头:「我也不知道,那秘洞的入口相当隐秘,实不知他们是怎样发现的?现在咱们便进去吧。」   白瑞雪边行边想,暗道:「这个秘洞实是一个好所在,将来对罗开或许会有用处。这样重要的秘密,本就不宜给外人知晓,该怎办才好?现在只有笑和尚、唐贵和史通明三个是外人,若向他们刻意隐瞒,又似乎不妥。况且目前的环境,实也难瞒得过去,唯一的希望,便是希望那秘洞只是个寻常的秘室,再没其它重要的秘密,若真是如此,纵然给他们知道,也不碍什么事。但自己带来的武师,均是从外请回来的武夫,人事复杂,还是不给他们知道好。」   白瑞雪想到这里,心里已有了计较。   各人走进凌云庄,白瑞雪吩咐武师把大门关上,并把马匹牵到马棚拴好,继而交代众武师先到大屋去,没得她命令,不得走出大屋半步。   众武师办妥手上的工作,便走进了大屋。   白瑞雪待他们进屋后,才领着众人来到假山处。康定风一看见白瑞雪,便即问道:「我刚才看见你们大刺刺的进庄,不怕被屋内的人发现么?」   白瑞雪笑道:「我已经四下看过,屋内原来没有其它人,只有十数个武师,全给依依制伏了,现在咱们进去吧。」   康定风让开一旁,说道:「各位请先进来,我还要把石门关上。」   众人取出火折子幌亮。怪婆婆、董依依和白婉婷首先步入洞内,罗开背着方妍,跟随在三人之后,其余的人,一一鱼贯进洞。康定风关上石门,才跑上前来引路。   当众人走入石室,看见眼前这个富丽堂皇的石室,人人无不哑然瞠目。   董依依拍手大笑,瞪大一对美目,绕着石室四处观看,纤手抚着墙壁上的雕花龙纹,口里称赞不绝。   罗开和白家姊妹俱感诧异,确没想到假山之下竟藏有这样一个大石室。   而更令罗开惊讶的,便是看见洛姬和四婢,心忖:「她们怎会来了杭州?当真是神拉鬼推,这么巧她们也来了凌云庄。这样也好,若能把她们留下,或许可在她们口中知道天熙宫的事。」   而白家姊妹和董依依等人,在罗开口中,虽知有洛姬其人,却从不曾与她见过面,如何会知眼前的人便是洛姬,只认为这五个少女,便是康定风所说的朋友而已。   白家姊妹细看眼前这五个少女,俱长得粉光脂艳,美若春花,不由又想,康定风原来也是个风流种子,身边竟携带着这么多漂亮女子,瞧来这些女子都是天熙宫的弟子了。   洛姬和四婢见康定风带着一大伙人走进来,也是一呆,五人连忙跑到康定风身旁,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问他。   笑和尚看见洛姬主仆五人,立即呵呵大笑道:「无怪刚才没看见妳们,原来都躲在这里。」   五人这时才发现笑和尚,洛姬连忙向他含笑一礼,竹儿身形一闪,走到他身前,笑道:「和尚,你怎地也来这里,又想再和我较量么?」   笑和尚道:「不敢,不敢!妳们这个剑阵,委实厉害得紧,笑和尚如何也斗妳们不过的,还是放过我吧。」   竹儿笑道:「你倒有自知之明。是了,你怎会和咱们康护法走在一起?我明白了,你乘着咱们五人不在,便想去欺负康护法,我可说得对么?」   康定风听见,连忙喝住竹儿:「竹儿不可无礼。」话落便走到小王爷跟前,弯下身躯,出指点了他的睡穴。   众人看见,心下均感奇怪,只是不知那人是谁,却又不便贸然相询。   罗开把方妍放在石桌上,让她仰卧下来。   怪婆婆上前道:「你大可以放心,我刚才已给她吃了『回魂碧玉丹』,也和她把了脉,发觉她内伤虽重,但一时三刻是死不去的。」罗开听后,才稍觉安心。   康定风道:「适才因形势紧逼,还没机会和各位详谈清楚。」说着转向洛姬道:「现在先为诸位介绍一下,康某其实是天熙宫的人,这位便是天熙宫二宫主洛姬,而她们四人,便是二宫主的贴身丫鬟,梅兰菊竹。」   康定风此话一出,众人同感惊讶。天熙宫近年在江湖上的声誉,可说如日方升,盛极江南。没想眼前这个美貌少女,竟然是天熙宫二宫主。   而白家姊妹和怪婆婆师徒等人,听她是罗开恩师的女儿,心中的惊骇,自不待言,不由把目光全集中在她身上。   接着众人也自我介绍,董依依听见她便是洛姬,不禁大喜,上前执着洛姬的手,笑道:「原来妳便是洛姬姐姐,妳真的很美啊!」   洛姬见着这个娇憨少女,笑起时如春梅绽雪,说不出的美艳可爱,对之甚有好感,也向她微笑示谢,柔声道:「妹妹也很美哩!是了,妳怎会认识我?」   董依依刚才一时忘形,险些漏了口风,立时笑道:「天熙宫二宫主的大名,在江南又有谁不知呢。」洛姬微微一笑,便拉着她与四婢聚在一处,六人嘻嘻哈哈的说个不停,甚是高兴。   罗开自给瑶姬关入水牢,又曾听恩师纪长风的说话,再加上天熙宫近日的诡异行径,早便对天熙宫的人心存芥蒂,此刻见康定风全不把身分隐瞒,也觉此人皎如日月,颇为磊落。罗开目光一移,望向地上的王爷,便问道:「康大哥,不知这位是……」   康定风旋即道:「这人便是当今皇上的十二子湘王。」   众人大吃一惊,望着卧倒在墙角的王爷,怔怔说不出话来。均想这个龙子王公,怎会在这里?洛姬听了也转过头来,走到康定风身旁,低声问道:「你查出他的身分了么?」   康定风点点头,当下向众人述说,将怎样在酒楼遇着这王爷,如何会和阴阳二老动手,又如何逃走等都说了。各人听得眉头深聚,待听到如何走入凌云庄,如何发现这石室,已听得人人眼睛大睁,心想世事竟会这么巧,若非机缘巧合,相信便是十年八载,也未必能发现这个秘洞。   罗开见康定风说得头头是道,并不似假话,对他戒备之心,已经一扫而空。   但见康定风一口气说完,便向罗开抱拳道:「今日若非遇着罗兄弟出手相助,恐怕康某非落在昭宜公主手上不可。」   洛姬和四婢同时走过来向他致谢,罗开连忙还礼,说道:「康大哥不要再和小弟客气了,其实我今次出手,实有大半原因是为自己。」